雖然農歷新年的法定假期是從年三十開始，但是有些公司過了臘月廿三的小年就已經放假了，而沒有放假的公司，也開始出現了年味，員工人心渙散，都不願好好做事，開始展望假期。

夏楠就是其中一員，上班實在無聊，幹脆拉著聞嘉囡要她請吃飯。而卓宬正那邊忙的差不多了，所以就請夏楠吃了頓晚飯。

夏楠一看到卓宬正本人，就激動的掐住了聞嘉囡的手臂，雙眼放光，口中念念有詞：“極品，極品啊！”

聞嘉囡的胳膊被她掐的有些疼，拍拍她的手背，示意她淡定。

夏楠連忙正襟危坐，卓宬正只跟她點點頭，像尋常一樣坐在聞嘉囡對面，點餐、吃飯。不同的是，夏楠一改往日嘰嘰喳喳的性子，整頓飯都吃得默默無聞，加上卓宬正本身話就不多，若不是有聞嘉囡調節氣氛，這頓飯吃下來，肯定會有人得胃病。

吃完卓宬正去買單，夏楠立即對嘉囡說：“他平時也這麽悶嗎？”

嘉囡楞了下，回答說是啊！然後又很奇怪的問她：“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，話這麽少！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，還有，吃飽了沒有啊？”

“你知道我的食量，肯定沒吃飽啊！”夏楠摸了摸肚子，有點兒哀怨的說道，“主要是你家那位氣場太強大了，我都不太敢伸筷子，更不敢說話了。唉，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言情男主，放到現實生活裏，真不是什麽人都消受得起啊！我以後還是找個正常男人吧，跟這種不愛說話的男人在一起，我肯定會悶死的。”

嘉囡想了想平時他和卓宬正相處的情況，笑道：“他雖然悶了點，但和我還是有話可說的，不然只我一個人唱獨角戲，那也太無聊了。今天這種情況，可能是和你第一次見面，不太習慣吧？”

夏楠不以為然的撇撇嘴，看到卓宬正走了過來，立馬閉嘴不說話了。

卓宬正送嘉囡回家的路上，兩人坐在車裏閑聊，卓宬正問起夏楠對他的評價，嘉囡斟酌著說道：“很好啊，不過可能她的性格比較外向，所以才覺得你不太愛說話吧。”

卓宬正皺眉：“我是不太愛說話，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，但是她也沒有表現的很外向。”

那是因為被你嚇住了，聞嘉囡心裏腹誹。雖然有點失望於自己的好友和男友不那麽相處愉快，好在兩人以後接觸的機會應該不多，不會有什麽矛盾才是。

到了樓下，卓宬正主動傾過身子，吻住嘉囡，吻了好一會兒，問道：“我不忙了，還有幾天過年，要不要先出去度個假？”

嘉囡摸摸有些泛紅的唇角，抱歉的說：“不行啦，我過兩天要和媽媽先回老家，老家好久沒人住，要打掃衛生。”她見他仍不明白，解釋道，“我們要回老家過年的，年三十要祭祖，大年初一要敬神，下午才回來。”

是這樣，卓宬正點點頭，略有些失望。但也只好說：“好，那我等你回來，再給伯父伯母拜年。”

“嗯，年初二我們要去外公家，你大年初三再來吧！”

兩人就此說定，各自回家，隨著年味兒越來越重，新年的腳步聲，也慢慢接近了。

闊別四年的老家，依舊還是記憶裏的模樣，斑駁的粉墻，青灰的磚瓦，門前的青石板路，屋後的小橋流水。河水清澈見底，映照著碧藍的天空，偶有一絲雲彩飄過，也分明落在水中。水草浮動，游魚靈活的穿梭在其間，每一個角落，每一片水面，都是聞嘉囡最懷念地方。

老房子確實許久無人居住了，縱然每年都會打掃一番，但是屋子畢竟需要人氣，嘉囡和媽媽花費了很大功夫，才收拾了客廳和廚房，然後就是臥室。

“你不在的那幾年，雖然我和你爸爸都要回來打掃、祭祖，卻不在家住，所以才會破敗成這樣。今年你回來了，好歹也在家住兩天。”葉慧娟手腳麻利的收拾好床鋪，把曬好的被褥鋪在新床上。

嘉囡隱約猜到是為什麽，因為奶奶的去世，自己被爸爸趕了出去，可是奶奶最疼自己，爸爸害怕奶奶會因此而責怪他。但確實是她錯了啊！她一點兒都沒怪爸爸，只怪自己。

她的房間在二樓，木質的樓板已經十分陳舊，走在上面會發出“吱嘎、吱嘎”的響聲，樓梯只有單人寬，嘉囡慢慢走在上面，竟生出多年以前的感覺。仿佛那時候奶奶還在世，她還住在這棟房子裏，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，樓道裏光線不好，她總要開著燈才敢上下樓。

夏天的時候，電線年久失修，她害怕的不敢上樓，奶奶總是慈祥的說：“囡囡不怕，和奶奶一起睡樓下，不怕啊。”

如今，她站在樓梯上，再也不會因為昏暗而害怕了。可是內心裏有什麽消失了，想要找到，卻知道再也找不到。她回頭往下張望，希望能看到奶奶含笑的身影，可是，什麽都沒有。

“還站著，把被子拿上去啊！”媽媽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，她擦了擦眼角，去自己房間鋪床。

自己的房間還是老樣子，墻上的貼紙雖然已經模糊，但還在原來的地方。床還是那張一米四的小木床，書桌還是那張快要掉漆的書桌。

真的什麽都沒有變呢！

嘉囡看看四周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。

鄰居們看到聞家大門開了，紛紛過來看望，奶奶在世時就和鄰居們關系處的好，聞愛國一家也不過搬出去才四年，所以有些老鄰居依舊熱情而客氣，都邀請嘉囡母女去自己家裏玩耍吃飯。

有些鄰居沒事的，就幫忙打掃院落，還有人送來了年貨。

在眾多年貨中，聞嘉囡最愛吃的就是芝麻糖。

“哎喲，囡囡還跟小時候一樣，看到芝麻糖就喜歡的不得了。來，拿著吃吧，自家做得，好吃的咧！”隔壁的阿婆和奶奶一般年紀，牙都掉光了，卻也和小孩子似的愛吃糖。

老家的風俗就是如此，每逢過年，都會自己做些芝麻糖吃，比外面買的好。

嘉囡洗過手，笑嘻嘻的撚了一塊，芝麻的香味和白糖的甜味在口腔裏化開，經久不散。真的很好吃，和從前吃過的，沒有什麽二樣。

很快，華燈初上，因為時間和材料有限，葉慧娟只簡單炒了兩個菜。母女倆正準備坐下吃飯，又有人敲門，原來是鄰居送了骨頭湯來。

“我琢磨著你們沒時間做許多菜，剛好家裏熬了湯，給你們送點來，快趁熱吃啊！”鄰居嬸嬸笑呵呵的說道。

“謝謝嬸嬸，一塊兒吃飯吧？”

“不了，我得回家等我兒子媳婦回來呢，你們先吃，明天要還有什麽活計做，記得叫我啊！”

嘉囡感激的送走鄰居嬸嬸，回頭和媽媽說：“還是老家好，我都四年沒回來了，他們還跟從前那樣熱情。”不像在省城，說實話，她到現在都沒摸清住在自己家隔壁的是什麽人。

“那當然了，就因為這個環境，你爸剛搬到省城的時候一點兒也不習慣。他那時候職位還很低，幾乎門可羅雀，險些悶出病來。哪像他在家的時候，出門隨便轉轉，都能遇到幾個相熟的。”

嘉囡一直以為，父親的性格是隨遇而安的，所以這麽多年，才安於在這個小地方一呆就是幾十年。若不是因為自己被徐家瞧不起，找上門來羞辱，父親是不是還會安安穩穩做他的小辦事員，熬到退休之後，隨便上街轉轉，遇到三五好友聊聊天，打打牌呢？

嘉囡很想問媽媽，爸爸到底是為了什麽，放棄那麽多年安逸的生活，非要到省城去，學著鉆營，過他不喜歡的日子。

可她問不出口，她怕得到的答案正是她猜測的那樣，她怕那太沈重，她承受不起。

洗過澡，聞嘉囡窩在小床上看書，書還是書櫃裏的，邊角起了球，還有一股怪味。她想著明天要把所有的書都曬一遍，回頭帶去省城，畢竟是從小捧到大的，自己的書。

電話鈴響，不用看也知道是卓宬正。

果然，他在那頭深沈的問她：“嘉囡，今夜蘇城月色如何？”

聞嘉囡下意識的擡頭看向小窗外的天空，忽然笑了，天上哪有月亮，只有一把星子，在綢緞般的夜幕裏，閃著微弱的光。

“莫非我們看得不是同一片天空？怎麽我這裏看不到月亮呢？”

宬正低低的笑起來，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魅惑，悄悄和她解釋：“因為月亮在我心裏。”

嘉囡也跟著笑了：“吃過晚飯了嗎？”

“嗯，在家裏吃了，你累不累？”

“還好，”她瞥了眼放在床頭的芝麻糖，“你要不要吃芝麻糖？老家人自己做的，很好吃。要是喜歡，過了年我給你帶點去。”

那邊默了一瞬，然後回答：“好啊！”

可是嘉囡卻懊惱了，說：“算了，你明明不喜歡吃甜的，尤其是糖。”

“沒有，”宬正似乎嘆了口氣，“嘉囡，我喜歡吃的，你帶過來，我一定吃光。”

嘉囡的口腔裏忽然彌漫起芝麻糖的甜香，很奇怪，她並沒有吃啊。而且這甜香一直從口腔，蔓延到了心裏。

她低頭淺笑：“好啊，你知道我們蘇城，除了芝麻糖，還有很多種糖呢！你想吃哪一種？或者，我都帶一點去讓你嘗嘗。”

“我嘛，我最想吃的一種糖，叫做——聞嘉囡，你要全部帶過來，我必然全部吃下去。”他的聲音緩緩慢慢，低低沈沈，仿佛帶著電流，從聽筒那邊，一直傳遞過來。

嘉囡的臉也跟著慢慢紅了，老家沒有集中供暖，她的房間裏只有一架空調。但因曬過的被子已然十分溫暖，她便沒有打開。可是，之前還有些涼意的臉頰，在聽到這句話後，忽然變得熱起來，連帶著全身，都熱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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